郑泊诗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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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半翅膀的鸟

我曾经梦见过一只鸟,它只有一半翅膀,无法独自飞翔。总是艰难的攀上高枝然后奋力飞跃,一次次重重的坠落在地,摔得遍体鳞伤。只能静静地干躺着,一动不动,警惕地听着四周风声瑟瑟,等到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才勉强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,躲进茂密的刺棘丛里独自疗伤。
就这样,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,这只愚笨的鸟,无论它如何顽抗,渺小的凡胎肉体哪能抵挡命运刻薄的刁难。终于有一天,它选择了放弃它的梦想,不再眺望天空,而是一直朝向南方,远走他乡。
一路上它用疲惫的双脚拼尽全力地奔跑代替骄傲的飞翔,用灵巧的闪躲和不断改进的伪装躲避猎手们的追捕。
“你从前没有这么脆弱。”每当它心里感到无望时,总是如此鞭策着自己。它也曾无数次梦到自己在天空上自由的翱翔,俯瞰万里之下的大地山川,多么壮美。可是,却记不起这样美丽的幻梦,有多少次是被冷雨浇熄,或被一丝风吹草动惊醒。
寒来暑往,不知走了多少岁月,最后它终于来到了温暖的海边,衔起枯枝在高处岩石狭窄的洞穴里筑巢,那是属于它真正的家。
从此不用四处漂泊,终于可以躺下来安稳的睡上一觉,继续着那个还未破灭和冷却的残梦。
醒来后,它时常坐在岩石上,抬头望见一群群飞翔的鸟,像箭一般掠过天空,钻进厚厚的云层里再也不见身影,只听得见它们高亢地鸣叫,那是一种高贵的荣誉——作为一只鸟与生俱来的骄傲,而那种骄傲此刻却深深地刺痛了它的心,愈发让它觉得自己微不足道,仿佛整个世界将它彻底抛弃,却仍旧不依不饶,将它无情地嘲笑。
可是它知道,尽管会悲伤失望,胸口底下隐隐有一股激流在涌动、冲撞,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,它依旧不肯放弃反复锻炼自己的双足和单翅,锤炼一颗曾经不堪一击,如今愈渐强大的心脏。
许多年过去,直到某一天,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,它恰巧外出觅食,偶然遇见了一只浑身湿漉漉、近乎奄奄一息的小鸟,第一眼就让它无比震惊——这只长着美丽的红喙、背部嫩黄和淡紫相间的小可爱却出奇的和它一样,属于同种,也只有一半翅膀,而且是和它相对的另一半。
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奇妙,跌跌撞撞、曲折离奇、辗转反复,最终上天还是会将最好的安排在最后,或许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便是对它坚定信念的犒赏,所有辛酸的坚守和孤独的盼望在这一刻都一笔勾销,这便是命运厚赠给它的生命中最美好的礼物。
如果有一天,你望见天空中飞过一对爱鸟:它们牵住彼此,相互紧紧依偎,把对方当作自己身体的另一半,用各自一半的翅膀扶持着另一半飞翔,那样平衡和矫健,那样亲密无间,骄傲地冲上天空并且幸福的鸣叫,请记得呼唤它们的名字:Luck和Grace。